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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阿贵从小喜欢钓鱼。在那不用读书的年代，阿贵往往从小学一下课就往河边跑，拿着自己用小竹子做的钓鱼竿，用蚯蚓作诱饵，常常能钓到诸如小麻鱼，红尾巴、黄拉丁之类的小鱼。鱼钓回来，开膛洗净，加水入锅，放入酸姜和泡红辣椒等调味，做成鲜美的鱼汤。在那食物短缺的年代可真是难得的享受。在阿贵的记忆中，人们先前在同一条河里很容易就能钓到好几斤重的大鱼，但在阿贵成为渔夫时，就难得钓到大鱼了。在发大水时，小鱼往往靠近岸边聚集，在浑浊的河水中它们无论碰到什么鱼饵都赶紧往嘴里吞。这是阿贵丰收的好时机，以致阿贵往往不顾性命地辛勤劳作。但是无论收成如何，都常常会讨来妈妈的一顿猛揍。原来阿贵和他妈妈有着不同的价值观。
自从上了高中，阿贵就没有时间钓鱼了。在大学的假期，曾经到过鱼米之乡的陕南汉中。在那里偶发了钓鱼的兴趣，就从亲戚朋友借来钓竿，挖了些蚯蚓用作鱼饵，然后从早到晚走遍了四围的小河池塘，所获仅一尾三寸长的小鱼。
其后的一次钓鱼的机会是在阿贵硕士毕业工作后，偕同新婚妻子返乡探亲的时候。阿贵的妻子是那种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的良伴，虽然她不一定喜欢钓鱼，却愿意守在阿贵身边。他们来到一条曾经盛产鱼类的大河，从岸边用长长的鱼竿把鱼饵抛向水深之处，就放长线坐等鱼儿上钩。等了多时，不见鱼漂动静，却遭来成群的蚊子攻击，它们看不上干瘦的阿贵，却钉上了阿贵的新娘。等他们狼狈逃窜回来时，阿贵妻子身上布满了钉痕，阿贵却安然无恙，可见阿贵择妻有独到的眼光。为了弥补心灵的创伤，阿贵的朋友搞来渔票，邀请他们去养鱼场钓鱼。养鱼池中鲤鱼鲢鱼密密麻麻，随手就可捞到，虽然收获颇丰，却没了趣味。
多年后阿贵来到美国，从新拾起儿时的癖好，又钓起鱼来。阿贵不明白为什么美国人这么聪明，养的鱼却很笨，不用多日训练就很容易钓起各式各样的鱼来。起初贪大，用粗线对付十来磅的大鲤鱼，但钓多了自己吃不了，送朋友也没人要，只好学美国人将大鲤鱼丢弃在岸上。阿贵也学了学美国人钓那些稀少名贵的鱼类，但所获不够妻子厨房所需，最终确定钓白鲈鱼猫鱼等高产且足够鲜美的鱼类。起初阿贵工作的实验室就在河边且靠近一个水坝，乃是鱼群聚集之处，这使得阿贵每周有三到五次钓鱼的机会。
阿贵自从发福变为胖子后，蚊虫就不将他与妻子分别对待了，加上还有两三个小孩很碍事，就单独挑起为家庭提供水产品的重任。一时鱼多家中冰箱装不下，往往设法四处送人。后来吃鱼太多，儿子女儿渐渐讨厌起水产品来。
阿贵的一位同事也爱钓鱼，却不像阿贵那样上瘾，钓点鱼仅为在周末丰盛的家宴上添一道菜。他们于是约好每周五下班后开车带阿贵去约10英里远的湖边钓鱼，把妻子儿女打发去中文查经班，免得碍事，如此约有一年时间。后来阿贵的同事知道拿学位比钓鱼更重要，就在赶毕业论文时放弃了周五钓鱼的计划。阿贵家当时只有一部车，妻子在周五晚上要开这部车与孩子们去查经班，阿贵因没人带他去钓鱼，就只好同去查经。
不知怎么地阿贵就爱上了圣经，读来读去就成了基督徒。感谢主！耶稣起初召的门徒大多是渔夫。圣经中耶稣应许说，他们今后要得人如得鱼了......
2.
阿贵周五晚上去了查经班，平日仍旧不忘钓鱼。阿贵钓鱼极其上瘾：鱼少钓不着时，非得钓着了才肯回家；鱼多上了钩就舍不得离开。很多的时间都泡在了河水里。幸好阿贵的妻子特爱吃鱼，据说她小时候曾梦想生在海边当渔姑或嫁到渔村为渔嫂，如今嫁给爱钓鱼的丈夫乃喜胜于忧，故此从来没有因阿贵的渔瘾而责罚他。
阿贵钓鱼看起来单调乏味，往往只见他站在河岸某处，闷声不响地甩钩收线，大部分时间不见有鱼上钩。自从阿贵去了几次查经班后，就有了些变化，即在他甩钩收线和等鱼上钩时，似乎口中念念有词。开始别人还以为他从圣经里得了什么秘诀，念经念咒诱鱼上钩。但透过喧哗的水流声仔细听，才发现是在唱什么天空的鸟、地上的花和空谷的回音之类的歌谣。原来阿贵从查经班学会了几首赞美上帝造物奇妙和赐福人类的诗歌，在忙碌捕鱼时心灵感动，不由自主的哼了出来......
阿贵在美国开始钓鱼时很不自信，毕竟一方水土一方鱼，器具和技巧同以往在国内时大不相同。所以常常左顾右盼，看见有高手钓上鱼，就去侦探站什么位置，用什么鱼饵，抛多么远，拉多么深......但往往学不得要领，依旧只见鱼儿咬别人的钩不咬自己的钩。过了不久乃发现，钓鱼不但要靠装备和技巧，更重要的是信心，也就是要相信水中有鱼且会成为盘中之物，因而才能坚持不懈地做单调重复动作。阿贵认定了这一点后，就专注自己的动作而不它顾，上钩的鱼儿才渐渐多了起来。阿贵同许多其他的钓客一样，钓鱼的乐趣也不单在于吃鱼。稍有经验的人就知道，当鱼儿偶尔上钩时，把它拖上岸的过程是多么令人激动和兴奋。阿贵在钓鱼的过程中，似乎也领悟到超乎钓鱼以外的一些道理：眼睛能看见的鱼往往钓不起来，不凭眼见而用信心去努力就多有收获。
阿贵从教会和查经班也渐渐了解到，基督信仰同鱼有着紧密的联系：跟随基督耶稣的门徒中有许多是渔夫；基督徒把一种鱼的图案贴在车上，说是一个叫约拿的人被吞在鱼肚子里三天才出来，就预表耶稣复活；圣经不许以色列人吃无鳞的鱼；耶稣让门徒从钓来的鱼腹中得钱缴税；基督徒拉人去教会，劝人信耶稣也真像钓鱼一样......
3.
阿贵不小心也成了被钓的鱼。
阿贵久闻米国丰富且自由，被引诱来到美利坚。不料下了飞机，才发觉这里交通不便，没有车就哪儿也去不了，如同没有腿一般，完全没了自由。自从被同事开车从机场接到寓所，上下班外出购物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依赖别人。阿贵的同事接来送往，不久同阿贵熟悉成为朋友。一日阿贵的同事小心地说他妻子信神是基督徒，想要邀请阿贵去教会看看。阿贵从小只怕挨饿，不敬鬼怪，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自然一笑却之。阿贵的同事也就不再提去教会之事了。
阿贵的妻子女儿儿子很快也来到美国，就更显得交通不便。所幸阿贵同事的妻子热心，不辞辛劳随时开车来为他们提供交通之便。这位姐妹信仰虔诚，必参加教会的各类活动，阿贵的妻女儿子也就难免去逛逛，因喜欢那里的人和事，就固定在周五晚上去参加查经班的聚会了。阿贵窃喜上苍这样的安排，乐得在周五下班后享受钓鱼的自由。
阿贵的女儿上小学，学校离家刚好两英里，没有资格坐校车，阿贵和妻子只得步行接送。很快到了冬天，积雪封门，铲车经过后雪积路旁使人行道如同战壕。阿贵从小吃苦，不畏风雪，唯恐娇女嫩肉吃不消。不料教会的一位姐妹主动找上门来，要在冬天接送孩子上学，说是她襁褓中的婴儿喜欢坐车开来开去。阿贵从不想去占便宜，但也从不推却白白送来的礼物，就欣然答应了，也没想到要装样子去去教会作为回报。
一日妻子说有教会的朋友来访。阿贵素来好客，热情迎来一对年轻夫妇，还不等对方说明来意就大谈自己对宗教信仰的高见和自己坚定的无神论的立场，以至来客无语而归。也不是阿贵有意失礼，乃是阿贵从来就自我中心而且常乐知足，不太在意别人的思想和自己未知的事。
如前文所记，阿贵最初在无车不渔时来到查经班。聚餐的热闹非渔夫所求，自圆其说的布道动不了阿贵的心，阿贵还暗笑基督徒爱把平常的事说成神特别的恩典。阿贵自以为研究过基督教，其实只不过了解些世界简史，读过圣经故事，参观过欧洲的一些著名教堂建筑而已。阿贵早年买过一本圣经，读了起初的几行就罢了休，因为没有《西游记》《封神榜》那么吸引人。阿贵进入查经班福音组，有十多人围桌而坐。一位年龄与阿贵相仿的弟兄让大家翻开圣经从旧约创世纪开始讲论，时不时也翻看新约福音书，从中读出的内容同阿贵读到的很不一样，显得圣经内涵博大精深。自此阿贵闲时在家也读读圣经，去查经班参加聚会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
阿贵参加查经班，固然如同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但弟兄姐妹们在前面放钩收线似无所获，却非徒劳。
4.
阿贵钓鱼极其专注，往往锲而不舍，非弄个水落鱼出不可；但阿贵从小读书一目十行，不求甚解。阿贵开始读起了圣经，照旧走马观花，很多地方读不懂，也就跳过去算了。阿贵渐渐感到圣经很特别，人们觉得该详细的地方圣经写得很简略，该省略的地方却写得极为细致繁琐。比如对于阿贵从小百思不得其解的宇宙起源问题，圣经仅用“神说”二字就算解答了；而以色列人的家谱和他们的敬拜神的方式规矩等等不但写得篇幅极长且不断重复，以致阿贵很难想象在当时我们中国的蔡伦还没有为世界发明出造纸技术。更使阿贵不可思议的是，在以色列人记录的圣经中虽然将孝敬父母列为重要的十戒之一，却写了很多他们祖先的丑恶之事，从中让人很难看到以色列民族的可敬可佩之处，哪里像我们中国人彻底的孝顺，时刻不忘光宗耀祖，根本记不得祖先们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当然，圣经中还有许多其它使阿贵惊异之处。阿贵渐渐觉得，圣经真不可能是常人能够写得出来的书，如果有一位神，应该就是圣经中所介绍的那一位。但要铁杆信无神论的阿贵跨入有神的门槛是何等的难啊......
过了钓鱼的旺季又经过冬天的严寒，阿贵开始考虑在钓鱼的春天来临之前能有些什么活动。阿贵的妻子从查经班得到邀请，说是要组织开车在三月初去远方参加一个福音营。妻子一提到此事就被阿贵回绝，但日子临近时阿贵却突然改变主意，带领妻子儿女开车跟上了车队，或许因为听说营地在一个大湖的旁边，可能有钓鱼的好机会。阿贵一路评论着一位传道人的讲道录音，也盼着在聚会中看些热闹，开车有五六个小时到了福音营，还没歇下来就被赶去听讲道。接下来第二天也不知听到或看到了什么，阿贵忽然觉得有神合情合理，就决志信了耶稣。阿贵在第三天受了浸礼，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但一同接受浸礼的阿贵妻子却不知怎么放声大哭，以致让阿贵不知所措。
阿贵从福音营回来，虽然已受浸成为基督徒，但仍然喜欢像鱼儿那样自由自在，不受约束。阿贵身为渔夫，就当知道鱼儿一但被钓入网，就没了自由。阿贵本是意志坚定的人，从不轻弹男儿泪，可是自从信了耶稣就常常哭泣落泪。这开始于一日阿贵独自在家，将《耶稣传》放入录像机，片头的字幕显示出约翰福音3章16节，旁白缓缓地读到“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这时阿贵就不禁放声痛哭起来。自此聚会唱诗时，每当唱到与耶稣钉十架受死有关的内容时阿贵就痛苦失声，在听讲道时也常常泪流满面。这使阿贵确实地知道，他的心已经被天父的慈绳爱索牵引到了天上......
5.
阿贵从一个农业州的小城搬到了一个工业州的小城，钓鱼的次数就渐渐少了起来。或许曾经有过污染，附近的小河水产稀少，常常需要开车很远才能钓到鱼。钓鱼上瘾的阿贵恨不得搬回原来的地方。一次因公出差回到了原来的小城，住在朋友家。一天忙完公务后，就开车带着早已准备好的渔具驶向河岸，准备大干一场，很快上钩的鱼儿令阿贵再次兴奋不已。不过令人惊异的是，阿贵钓足在朋友家美餐一顿的鱼时就收竿回去了。自此阿贵钓鱼显得有了些节制。阿贵去钓鱼时也开始不嫌繁琐地带上了家眷，因为发觉自己单独去钓鱼往往收获甚微，而家人同去却多有丰收。阿贵居然也开始能够将钓竿让给妻子和孩子们试试，自己在旁边协助。阿贵以往再忙，也忘不了钓鱼。特别是在工作中有重要的或难做的事时，按习惯要先在河边喧哗的流水声中清洗脑子。但慢慢地钓鱼已不再是阿贵的嗜好了。
阿贵也发现了比钓鱼更吸引他的事，就是听传道人讲解圣经，也就是基督徒所谓的听讲道。阿贵自从有妻子照料后，心宽体胖容易入眠，常常会在听学术报告和各类讲座时打瞌睡，因此往往坐在靠后排的座位。但阿贵信主后爱听讲道，不但往前坐，还始终有十足的精神。一时间阿贵听讲道上了瘾，凡开车能去的聚会，无论是冬令会、退休会、布道会还是各种培灵会及门徒训练，阿贵都携家带口去参加。不但阿贵自己一家去，还极力鼓动信主的弟兄姐妹一起去。
阿贵在不钓鱼和不参加聚会时，常常开车带着一家人去四围的州立公园游玩。选好了地方，就邀请朋友一起去烧烤野餐，在欣赏神创造的美好自然的同时，也传传福音，作些见证。渐渐阿贵对烧烤野餐也上了瘾，不但在野外烧烤，也常在家中后院烧烤，甚愿同信主的弟兄姐妹和还未信的朋友们分享丰富。
阿贵一家搬到了美国的南部，又是一个钓鱼的好地方，在开车前去的途中，已经考查了适合钓鱼的水域。阿贵夫妻都买好了钓鱼证，更新了装备，早早地将钓鱼安排在家庭主要活动的计划中。阿贵开始去适应新的环境，争取渔业的丰收，但总与以往感觉有些不一样。常常觉得钓上的鱼儿都非因自己的努力，似乎是神亲自挂上去的一般。比如妻子怀孕待产时，阿贵在一个小湖边常常能钓几尾肥美的crappie(北美的一种很鲜美的淡水鱼，形如鲳鱼味如鲫鱼)做鲜鱼汤，后来在那里却再也钓不到了。阿贵有时钓鱼多也很高兴，带回来分给大家满有成就感，但已经不像以往那么在乎收获多少了。后来一位传道人来访住在阿贵家里，谈到钓鱼说应该学耶稣的门徒，舍弃渔船渔网成为得人渔夫。阿贵当时不在意，岂不知传道人往往有先知之能，从那时起阿贵就不容易钓到鱼了。
阿贵开始学做得人渔夫，甚愿主耶稣与阿贵同在，使他传福音领人归主有以往钓鱼的热情和丰富的收获。
桂利川 2008年10-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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